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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姐?”被吓坏的丫头半梦半醒,以为王mama又要来打人。“不怕,没事。”扶意哄着她,“睡吧,睡醒了就不疼了。”可是房门被轻轻推开,显然是有人要进来,大半夜的她们少不得紧张,香橼蹭地坐起来,顾不得浑身是伤,张开臂膀挡在了扶意身后。“是我。”祝镕轻声道,“你们怎么样?别害怕,门外的人暂时不会醒来。”“三公子?”香橼听出声音,又见月色下挺拔的体态,一时呜咽起来,“三公子,救救我家小姐。”情绪不安的小丫头,被三公子送来的一大盒热气腾腾流着汤汁的rou包子哄住了,独自坐在一边小凳上慢慢吃,扶意被祝镕拉到北窗下,就着月色要好好看她一眼。扶意原不肯过去,只想在夜色里说几句,果然被祝镕带到窗下,她脸上的巴掌印就显出来,嘴角因破裂流血,也肿得不轻,还没来得及消退。祝镕手握拳头咯咯作响,却被扶意捧在掌心里,慢慢掰开他的手指。“我没什么事,香儿才惨,挨了好几十戒尺,那婆子疯了似的打她。”扶意叹道,“想来,是要替大夫人出口气,再怎么样,大夫人也不能这样打我,心里早就恨毒了。”“奶奶没出面救你,是因为散播消息的人,正是她。”祝镕对扶意说,“她没和我商量,突然做出决定,是想逼一逼所有人,连同我和你。”“为什么?”扶意不明白。“奶奶决定把大jiejie送回去,五年前她不知道jiejie曾有身孕,如今后悔莫及。”祝镕道,“是我爹亲口承认,为了和胜亲王府撇清关系,不惜打掉了大姐的孩子。”扶意眼中满是憎恶:“那也是他们的外孙……”祝镕道:“我答应了奶奶,会想办法送大姐见一见王妃,但这件事先不能明着来……”扶意在他的眼中,看见了愧疚和无奈,她问:“你想说什么?”祝镕继续道:“我想,你会恨我自私,恼我不分是非黑白,一心只听我爹和养母的话。可整个家族,不是我一人的,也不是大姐的。天子脚下,伴君如伴虎,我入朝才两年,就已经和开疆去抄过朝廷官员的家。纵然富贵荣华至极,可稍有不慎,便是全族获罪,且不说别的,我们家那么多女孩子,她们会被买卖,会遭凌辱。扶意,不要怪我对他们惟命是从,虽然我也有我的考量。”扶意说:“这些道理,在我心中过了无数遍,我自作多情地为你们家每一个人都考虑了。可是从大夫人的种种行为来看,她并不是那么高瞻远瞩又谨慎细致的人,她甚至连心机城府都不够深。听她的话,照她的吩咐来做事,恕我直言,只怕你们往死胡同里走,把这个家走绝了。”“扶意……”“从第一天相见,你就该明白,我不是你见过的那些深闺大院里不问世事的千金小姐,我心里对这个世道,有太多的不公平,乃至于愤世嫉俗。”扶意深深地看着祝镕,“我没有怪你不分是非黑白,也不会怨你对大夫人言听计从,你才是最想守护这个家,守护弟弟meimei的人,我有什么资格指责你。”祝镕摇头:“我的意思是……”扶意伸出手指,抵在了祝镕的唇上,如此亲密的接触,让彼此的气息都柔和下来。“你愿意向我坦诚,能坦坦荡荡地去做一些事,才是最了不起的。”扶意说,“我们不用彼此迁就,不必互相妥协,只要你我的信念一样,我深信,将来终能殊途同归。”祝镕听这话里,已经和大姐,和这家似乎离得远了。扶意每个字都从她的心里来,祝镕意识到,此刻在说的,已是家国天下的大事。那年,祝镕被父亲第一次带到御前,便身负皇命,从此暗中寻找胜亲王父子的遗骸,若是遇着活的,便杀无赦。可扶意却和郡主成了闺中密友,不仅受王府恩惠,更有纪州人的骨气和胆魄,她必然从此一心襄助王妃母女,或寻找王爷和世子的下落,又或是……向皇帝报仇雪恨。而他们,恰恰是在祝镕得到线报,前去搜寻胜亲王父子下落的归途中相遇,竟是在那样的情形下,两个注定殊途的人,一见钟情。扶意眼中浮现泪光,可依然努力扬起红肿的嘴角,笑着说:“不管前路走向哪里,就算不在一条道上,我们也不要分开好吗?”祝镕满心动容,双手不自觉地抬起,却又在半空僵持犹豫。清朗月色下,带着伤痕的笑容,让人怜爱、心疼,又无比的温暖安心。扶意主动伏在了祝镕的胸前,感受到他的双臂在背上轻轻拢起,再渐渐的,怀抱有了力量,她可以安安心心把自己交付在他的怀里。“我一点也害怕,在江上见到你之后,纵然从此分别、相忘江湖,我依然有了底气。”扶意说,“我想着,不论如何,我这一生曾经有过一瞬的美好,但如今,这一瞬绵长成了一生,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?”第一次将心爱的人,完完整整拥抱在怀里,祝镕仿佛能感觉到,他人生里空缺的那一块,被温柔地填满了。昨晚隔着墙,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彷徨,也消失得干干净净,他该比扶意更勇敢,更冷静,更无所畏惧。“我不会做辜负天下、背弃百姓,违背仁孝忠义之事。”祝镕说,“你放心。”扶意却笑了,双臂紧紧箍住了祝镕的腰。“笑我说大话?”祝镕问。“前几次,我对你说这三个字时,你心里怎么想的?”扶意抬起头,眼中没了憎恨愤怒,只有被呵护宠爱的娇态,“我生气了,你知道吗?”祝镕点头:“知道,三个字千斤重,你一叫我放心,我就觉得仿佛被你丢弃,从此再不往来。”扶意说:“那你要我放心呢?”祝镕还不会应付女孩子的撒娇,这与meimei们相处截然不同,可即便嘴上是笨的,心里还是欢喜的:“你说什么,就是什么……可好?”“咳咳咳……”屋子那一头,香橼被噎着了,不知是被rou包子腻的,还是被眼前看见的听见的齁着了。她在暗处,更能看清月色下的小姐和三公子,见他们双双看向自己,忙含着一口包子说:“我没事、没事,小姐,我还想再吃一只。”